国子祭酒

『十二少x程蝶衣』岂曰无衣-第二章

     小豆子这才意识到，那少爷已经悠悠走到自己面前。
     还来不及转身便被来人拽到身前，提溜一只小鸡崽似的，小豆子挣不脱，只好低头瞅着自己的脚面子。
     一抬头，撞上他的眼睛，一双干净，明亮的眼睛。璀璨的流星点亮了黑暗的夜，一路撞向小豆子的心，“砰”地炸开了花。
     街边大油锅里冒出的热气烤着小豆子的脸，烫的要命。
   “想吃？”
     小豆子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正欲抬头说些什么，谁想那少爷两手在身上摸个遍，也没摸到一个子。
     许是觉得跌面了，他嘴角抽了抽，将贴身的平安结解了下来，递给对面忙碌的老头。
     老头正忙着拿长筷子扒拉着锅里的焦圈，一看来人便满脸堆笑:“呦，这不陈家小少爷嘛！嘿嘿，您这是？”
    “大爷，焦圈给我来两个，今个出门身上一个子没带着，就先拿这个押着吧。”
   “哎呦，不不不，用不着，您快揣着，我这就给您拿。”
   “大爷，就放您这吧，没事！”
   “哎哎？少爷？十二少爷！”
     话音未落，他早已拿着焦圈带着小豆子一齐走了。
     他一股脑将两个焦圈都塞进小豆子手里，“吃啊，快吃！”见小豆子低头不语，他顿了顿，转身便走。
     初春的夜凉飕飕的，小豆子缩了缩脖子，手里拎着早已冷掉的焦圈，像被勾了魂似的，默默跟在那少爷身后款款走着。眼睛盯着他笔直的脊梁，白皙的脖颈……越来越近，放大再放大，最后直直撞上坚硬的后背。
    “你干什么跟着我？”
    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     这话倒是真的，小豆子从不撒谎。他说不知道，就是不知道。
     两个焦圈已经变得又硬又冷，表面泛着一层油星。
    “你怎么不吃？”他皱皱眉。
    “我还没有说谢谢。”他稚嫩的脸上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。
    “快回家吧。”那少爷笑了笑，忍不住抚摸一把小豆子的头。
    “你不吃爆肚了？”
    “不，不吃了。”
    “那下次我请你。”
    “好！”
     小豆子咧嘴笑了，露出一颗洁白的大门牙和一个漆黑的洞洞，嘶嘶地漏着风。
    “快吃吧快吃吧，傻小子。”
     于是两个人坐在台阶上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
   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   “小豆子。”
   “大名呢？”
   “我就这一个名。”
   “你爹姓什么？”
   “……我没爹。”
    ……
    “你娘呢？”
    “我没娘……”
    “你是孤儿啊……”
    ……
   “那你呢？那个人说你是陈家十二少爷。”
   “我么？大名陈振邦。他们都唤我十二少。我家在王府大街，我想带你去我家耍。”
   ……
   “我，我住大杂院。我，我不想带你去我家。”
   ……
   “十二少爷，你不回家吗？”小豆子托着下巴问。
   “他们会来找我的。”十二少得意洋洋地抱臂一笑，“我爹会派人找我的。从现在开始，数两百下。他准来！”
   “我不会数。”
   “那好，你听我数，一，二，三……”
     夜很深了，夜空闪着点点星光，街上的小摊渐渐消失，只剩一两盏微弱的光，白烟氤氲一片，像是去了天上蟠桃会，晕晕乎乎，像坐船……
    “小豆子，快醒醒！”十二少拍着怀里这个迷糊的小人儿。
    “啊？你爹来了？”小豆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。
    “没有。哎！你知道么，刚才有个女人找过来，说她是你娘，硬要带你回家。唉，可惜了了，看着盘亮条顺的，怎么是个人贩子。”
    “那她人呢……”小豆子瞪大了双眼。
    “我就跟她说，小豆子没有娘，就我这一个哥！嘿呦喂，死活不走，末了哭一鼻子才去了。刚才你要一人呆着，保不齐你丫早被人贩子拐跑了……”
     十二少眉飞色舞地讲着，小豆子却咬紧嘴唇，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。
   “看来我爹是不会找我咯，走吧，你和我一道回我家吧？”十二少牵起小豆子的手，小豆子像摸了滚烫的火炉一般慌忙丢开，将手缩回衣袖里。
     十二少只道是他对自己还警惕着，便不再碰他。
    “那你就还像刚才那样跟着我？”十二少尝试着问。
    “不……我要回家。”小豆子委屈地撇撇嘴。
    “豆子，没事！走吧走吧，这么晚了你能上哪去？”十二少不由分说地伸出上力的胳膊，一把将小豆子拽走了。
     夜深了，黑洞洞的街道口不复白日里热闹敞亮的模样。每穿过一条巷子，都有如将自己送进猛兽的嘴边。瞧瞧，它们个个张着大口迎接着不速之客的到来，末了又任客人们安然离去。像放任耗子逃命的猫，抬抬爪子，将口中食重新捉回……小豆子头一回发现原来人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。静，令人窒息。惧，无休无止。什么叫神秘，诡异，邪恶……夜是它们最好的名字。
     小豆子不敢再闹腾，闭了嘴，乖乖地走着路。十二少也收起笑脸，紧紧拉着小豆子的袖子，七绕八绕，左拐右转，穿街走巷，频频换路。
    “你，你家到底在哪啊……”小豆子实在忍耐不住问道。
    “嘘——”十二少一脸严肃。
     小豆子不敢作声，静静跟着走着。夜更深了，乌云遮住了月，带走最后一丝慰籍。
     看不见了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     突然，小豆子攥紧十二少的衣服，两脚仍然机械地替换着，腿肚子却有些软了。
   “怎么？听到了？”十二少悄声说道。
     是的，他终于听到了。不出十米，背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，不大不小，不紧不慢。
    他们被人跟踪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