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子祭酒

『十二少x程蝶衣』岂曰无衣-第三章

   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下，大堂里灯火通明。陈老爷子闭了双眼，手里拿个茶壶不紧不慢地嘬着。大少爷不言不语，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。坐在一旁的陈太太看着这爷俩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，终是耐不住性子，轻声问道:“老爷，振邦还没回来，打发人出去找找？”
    陈老爷喉咙滚一滚，咳嗽一声，放下茶壶，方才慢悠悠地摆手道:“这小崽子是跟我较劲呢，我就不信他能再也不回这个家！”
   陈太太不敢再说什么，只能不安地扭动着微微发福的身体，眼睛不落痕迹地斜睨大少爷冰山一般的长脸。
   “姨妈。小表哥还没有回来吗？”十二少的小表妹不知何时走进大堂，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嘟囔着。
   “淑贤，怎么醒了？外面这么冷，快回被窝躺着去。”陈太太爱怜地握住两只粉嫩的小手不住地揉着。
   “姨妈，我要等小表哥回来。”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一转头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大少爷，气得跺着小脚叫道:“都怨你，小表哥到现在还没回来！哼！”
    那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，涨红了脸，放下手中的小玩意，身体前倾，不住地来回搓着两只大手。
   “这……淑贤，我……”
  “淑贤，不许胡说。跟姨妈回房去。”
    陈太太揉揉淑贤乱蓬蓬的头发，拉起她的小手，站起身走出大堂，刚走几步忍不住抹起眼泪来。大少爷见状清清嗓子，懊恼地按了按额角，试探着问道:“爹，要不还是叫人出去找找？您看大娘她……”
    站于一旁的管家也插了句嘴:“老爷，还是去找找吧，二少爷要真磕了碰了的，太太心疼，大少爷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？”
    陈老爷挥挥手:“罢了，快去吧，多带几个人，留神些。”
   “是，爹，那我去了。”大少爷赶忙站起身来叫了七八个人匆匆去了。
    而此时，两个孩子终于从小步行走转为跑步前进，你托我我拽你，“哼哧哼哧”喘着粗气，像两只没头的苍蝇，看着胡同口就进，没命似的跑着。跟在后面的人也不再躲躲藏藏，放开脚步穷追不舍。
    谁知两人只顾着没头没脑地逃，竟钻进了一处死胡同，面前一道足有两米高的墙封死了他们逃命的去路。
   “小豆子，快，我托你上去。”
   “不，他是冲你来的，你上去。他抓住我也没用。”
   “你托不动我的，豆子，别磨蹭了，求你了！别让我连累你！”
    小豆子咬咬牙，终于站在十二少的肩膀上，十二少拼尽全力扶着小豆子的双脚站起身来，小豆子努力一够，顺利爬上墙头。
   “快，我拉你！”小豆子扒着墙头，伸出左手拼命摇晃着。
   “豆子，你……快逃吧，不用……管我……没劲了。”十二少脑门上满是汗珠，衣服也湿透了，被风一吹，冷冰冰地黏在皮肤上。他顾不得许多，只觉得两眼发晕，四肢无力，终于支持不住摊在地上。
   “哒，哒，哒……”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十二少靠着墙摊着，只听着那人步步逼近。
    来人绝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地就将陈家十二少堵在了死胡同。他冷笑一声，放慢脚步，活动活动手臂，继而掏出一支锋利的尖刀。
   “大叔，您是要钱还是索命？我爹哪得罪您了？”十二少努力拖延着时间。
   “少爷，对不住了，拿人钱财，替人办事，您甭跟我这挣巴，我一定让您痛痛快快地走。” 
    见十二少仍然乖乖地坐着，他放松了警惕，刚要把住对方的肩膀，谁料十二少扬起了手中准备多时的沙子，他一时没躲开，迷了眼睛。
   十二少逮住这个空，向他腋下的空地一钻，呲溜逃了出去。可那人虽闭着眼却准确无误地将十二少抓回，有力的手臂夹着十二少的脖子任他再踢再打也逃不出这坚固的桎梏。那人另一只手摸索着掏出明晃晃的尖刀，要看着就要刺进十二少的心窝。
    正在这时，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，从天而降似的砸向了他的右眼，刹那间鲜血汩汩流出。他惨叫一声，松了手。远处呼喊十二少的声音愈来愈近，他低骂一声，藏起刀仓皇跑掉了。
    十二少倒在地上，炽热的皮肤贴着冰冷的地面，回想起前一秒自己的心脏与刀只差一寸之遥，不禁打了个寒颤。劫后重生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。他太累了。
   “在这！十二少在这！”
    是小豆子的声音？
   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，只见小豆子蹲在一旁颤抖着拍着自己的脸，眼中满含泪水。
   “刚才……是你救了我？”他激动得想大哭一场，“你怎么不跑啊，你不要命了！”
  “不……不要了，我要……你活着……”他泣不成声。
    两个孩子紧紧地拥在一起。
    人们闻声赶来，见状大吃一惊，七手八脚地将十二少扶起。
    小豆子站起来，突感身后升起一丝凉意。一扭头，撞见了一道冷冽的眼神。
    他，深陷的眼窝，挺拔的鼻梁。瘦长的身材，像竹竿。
   “大少爷！小的该死，让那个人跑了。”
   “先把少爷送回去再说。”
    只一瞬，他收了表情，转身领头走了。
    穿过一条街，陈家就在眼前了。金匾黑字高悬于朱漆的大门上，两边挂着吊着红穗的大灯笼。再向里看，东西两侧雕刻精美的反八字影壁使宅门更显宽阔华丽。狮形的门墩和高高的门槛更是告示着众人此地不可随意进出。
    直至昨天，小豆子都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足之地。
   “啧，真局气。”他这样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