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子祭酒

爱磕:有故事,戳人,就可以
人与人的羁绊超爱,
无关系的拉郎无感,
有点攻控

『岂曰无衣』完结篇

     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。程蝶衣终于迈出那关了他多日的小屋。外面的世界亮得刺眼,他刚皱起眉头,握在肩头的大手抬起来移到自己眼前。阳光透过指缝泛着道道粉红。程蝶衣看不着,半靠在人怀里慢悠悠地在院子里绕圈。
      最近几天身上渐渐地不再难受了。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功戒掉了大烟。尽管有时心瘾还会隐隐发作,他也不再想抽了。日日有振邦寸步不离地陪在自己身边,那点短暂又虚幻的快乐多么微不足道啊。
      “啧啧瞧你瘦的,等着啊!我来给你削个苹果。”陈振邦从桌上的果盘里挑出个最大的。
     “振邦……对不起。还疼么?程蝶衣看着他那血块斑斑的手背,指肚轻轻覆上去来回抚摸着,仿佛可以将那疤痕拂去。
      陈振邦削着苹果,忽地想起两人每回办事的时候,蝶衣就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,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乱扑乱缠。一场战斗过后自己身上常“挂彩”无数,状况惨烈。想到这,他噗地一声笑出来。
      “嗨。这有什么的,你在我身上留的印儿还少么?”他毫不客气地揶揄道。
      程蝶衣听了这话,面上挂满了惭愧,头更低了下去。他显然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。
      陈振邦看向那张叫人心疼的小脸,心中蠢蠢欲动,伸脖凑过去在那人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,留下道浅浅的印记。
     “啊!干吗咬我!”程蝶衣捂着脸痛呼道。
     “不公平。我也要给你留印儿。哈哈哈……”陈振邦不由分说地把人拽进自己怀里,盖章似的咬个不停。
     “陈振邦!”
     “好啊,叫我什么?看来我这些天是太惯着你了。”陈振邦坏笑着把人紧紧搂着,二人双双向床边滚去……
      正巧段小楼这时候跑来要和蝶衣商量商量过两天上台的事。还未走到门边上,一阵阵粗重的喘息伴着床脚的吱呀声从紧闭的屋里传了出来,直听得段小楼脸红耳赤,转过身做贼似的溜走了。
      黑暗一丝一缕织上天空,段小楼丢了魂似的走在路上。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听不见。只一步一挨地走着,拳头紧紧攥着。他生气。
      陈振邦。旧社会他是富家少爷,新社会他又是领导干部。一辈子都高人一等,想什么来什么,要什么有什么,谁敢多嘴一句?蝶衣不过才好了几天他便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,只顾着自己爽快了。这么想来他前些日子更不知道趁人之危干了多少龌龊事儿呢。只可怜那傻乎乎的师弟像是被灌了迷魂汤,玩偶似的任人家按在床上玩弄取乐,还一腔的心甘情愿。
      他凭什么?他跟前些天被毙了的袁世卿有什么区别?
      段小楼越想越气。一双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一圈一圈地转悠,回到家里,菊仙已在院里备好晚饭,在盆里湿了块手巾给他擦汗。
      “小楼,蝶衣这些天是不是好多了。”菊仙当他一直在蝶衣那里呆着,手上又舀了碗粥端到他跟前。
      “是吧。有陈书记看着呢。”段小楼嘴里裹了一大口馒头,囫囵答道。
      “人人都说啊,他俩真真一家人似的,到哪都分不开。连老婆都省的找了。”菊仙不知为何忽地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。
      段小楼刚端起碗来,听这一句登时虎了脸呵斥道:
      “胡吣什么!”
      “这话也不是我说的。”
      菊仙被他这强烈的反应唬地没了胃口。撇撇嘴,站起身径直迈进厨房去。
     “哎?不吃了?”段小楼有些懊恼地挠挠头,拉下脸张口招呼道。
      没有回应。
      他无奈地举起筷子伸向那小碟花生米。将将夹起来,那二人行事的声音又魔鬼般绕在耳边。手一抖,花生米圆球似的滚下了桌。他气极了,重重把筷子摔下。
     “操,老子也不吃了。”
      在院里转悠了三四圈,他总算决定了。明天就去见师弟。
      他们两个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      是夜。戏曲团一如既往地开大会,陈振邦近日过于劳累,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坐得笔直。领导干部依旧慷慨激昂,唾沫星子在明晃晃的大灯下带着满腔热情纷纷扬扬落在桌上。便寻不着痕迹了。
      终于结束了。陈振邦伸个懒腰,抄起本子准备跟着大伙离开。刚站起身,肩膀拍上一只大掌。
     “陈书记,你留下。”
      完了走不了了。他无奈地翻个白眼,心里更疑惑不解。自己向来都循规蹈矩,这几天也没犯过什么事啊。怎么单留下他一人呢?
      进了办公室,刘书记满脸堆笑着连声叫他坐,陈振邦被他笑得心里发毛,犹豫半晌,还是坐下了。
     “听说你放着自己家不回,成天住在程蝶衣家?”
     “嗯……是……他前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,我负责照顾他……”
     “我听说他早好了。”
     “……”
     “陈书记。个人问题可不能忽视啊。人言可畏,千万不要让群众失去了对你的信任啊。”
     “刘书记!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因为我的私人生活耽误过大伙一件事!程蝶衣是我亲戚,他病了我去照看他几天有错吗?”
      刘书记见那人竟占了理似的怒气冲冲跟自己大吵,胸中的火气蹭的窜上来。他不快地拉下脸来,把搪瓷缸子重重磕在桌上。
     “行了!是不是亲戚你自个心里明白!谁也不傻!我可告诉你,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,给我注意着点影响!”
     “我!”
      见他还想回嘴,刘书记背过身去向后挥挥手臂,口气渐渐地软了下来。
     “好了!快过年了,我家那口子说给你寻摸了个好姑娘,过两天去相相。听见没有?”
     “不去!我自个过惯了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”
     “呦,还不去。人家不定瞧得上你呢,一没钱二没本事的,哎,也就模样还凑合。还拿上了?切!”听人依旧不情不愿地狡辩着,他嗤笑一声,端起茶水送到嘴边。
     “哎呀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      陈振邦翻个白眼从凳子上跳起来,逃似的夺门而出。
      除夕夜。程蝶衣在段小楼家吃罢了饭,天已经很晚了。尽管师哥一再要求自己留下,可他一个晚上都觉得如坐针毡,总也找不到一家人的感觉,索性识趣地站起身。
     “师哥,我还是回去吧。”
     “成,师哥也不留你了。蝶衣。你可得记住师哥跟你说的话呀。”
     “嗯。”
      出了门,一路灯火高挑,满街笑语喧腾。这是人人翘首以待的新年。
      新年新象。人人欣喜。可程蝶衣喜不出来。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,孤独地行在回家的路上。
      思维也漫无目的地游荡……
     “你们俩这样算个什么啊?都老大不小了,总有一天要讨媳妇过日子吧……”
      “……想想袁世卿什么下场,你也不想他出点什么事吧?……”
      “……不比过去了,那会子兵荒马乱的谁管你们?可现在?你们俩再这么下去……唉……”
      到最后,一切一切都化作一声叹息。
      那一日师哥走后,程蝶衣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。是的。他可以不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,可他终究是不能不在乎那个人的。当机立断,狠下心来,硬是把那人赶了出去。从那以后只剩了自己一人百无聊赖坐在门槛上掰着指头数日子。眼看着又快过年了,别人家里扫尘祭灶,贴福挂画,一派喜气洋洋。而自己的小院子里愈发得清冷。
      当真有点“躲进小楼成一统”的味道。
      进了家门,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。窗外头乌漆漆的。程蝶衣早早爬上了床,闭上眼睛,复又睁开。他又不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人。
      唉,好久没见了,也不知他在哪呢。哼,没准这会正和相好的姑娘一块上街玩去了吧。
      程蝶衣赌气似的扯了被子把头埋进去,木木地瞪着眼前的一片黑,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水来。
      真是个没心肝的!叫你走你就真走了!大过年的寻不着人就算了连个捎话的也没有。好。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罢!
      这时,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。
      他来了?
      程蝶衣掀了被子,一丝欣喜蹿上心头。师哥的话又响在耳边,他久坐在床边,还是没有下去。
     “蝶衣。看我带什么来了?饺子!”
      陈振邦提了一大堆东西大步流星地迈进来,把手里的铁皮饭盒搁下,小心地打开,一阵面香扑鼻而来。
      “嗯。”
      “你干什么呢?发什么呆?”
      “没什么。”
      陈振邦也没多想,径直走到床边挨着他坐下。双手又习惯性地环住那人的腰向自己身前带。
      “怎么一个人啊?小楼菊仙他们呢?是不是就等我呢?嗯?”
      程蝶衣不情愿地被圈在怀里,想起他前几天或许也这样抱着别人,心里又别扭起来。
      “你这两天……干什么去了?”
      陈振邦耸耸鼻子。空气中飘着好大一股醋味。
      “呵……消息够灵通的。是,他们那,硬是把我拉去相了个姑娘。”
      他轻笑一声,把人松开回到桌前坐下。
      “哦?那姑娘好看吗?”
      “嗯——好着呢。正是十七八的好时候,真水灵呢。”
      见陈振邦毫不吝啬地夸起那姑娘的好,程蝶衣机械地点点头。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,却生生砸死了自己。
      “那挺好。”他颤抖地发声,带了些许苦涩。
      陈振邦哪里想到那人心里七上八下经历这好些事。天地良心。他原是开玩笑的,想借此瞧瞧那人醋意大发的样子。现在看来这玩笑竟有点开过头了。见那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,他心里有些慌了。
      “蝶衣。蝶衣?呦,这是怎么了?吃味啊?”陈振邦回到床边,不由分说把人紧紧搂着,手指轻刮那早已红透了的脸颊。
     “你不好好陪着人家,跑我这来做什么。”程蝶衣硬是挣脱他的怀抱,脸向里躺下,留个后背示人。
     见他真生气了。陈振邦有些懊悔地拍下脑门,厚脸皮地蹭过去,胳膊一用力把那人扳过来放在怀里,好言相劝:
     “哎呀,蝶衣。怎么了你。真生气啦?我跟你说笑呢,这都听不出来?哎,我个三十好几的糙汉子,哪好意思作贱人家姑娘。再说了,我有你就够了。”
      说到这还不忘凑过头去在人唇上啄一口。
      “我可比不上人家。”他固执地把头转向一边,不肯就范。
      陈振邦真没了辙,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道:
      “蝶衣啊——好好好,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。哎,你想想你正红的那会,台下头大大小小多少双眼睛贼着你,出了戏园子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。你就不怕我吃味了?嗯?”
      心里本就憋闷到了极点,这一声声温言软语无情地将记忆牵扯回了从前。他还是名满北平城的戏子,台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。少爷就静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含笑望着自己。
      多想时间永远停在那里。为你唱一辈子戏。台上只有我,台下只有你。
      泪水串串滚落,湿了陈振邦半个手掌。蝶衣怎么哭了?为什么哭?他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来,不安地望着那人的后背。
      “你就去,去找人家吧……好好对人家……忘了我吧……”程蝶衣阖了眼睛,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衣服上开了花。
      陈振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几句玩笑,竟扯出人心里不知藏了多久的话来。
      “好。好,呵呵。真难为你了,处处替我着想。”陈振邦极怒反笑。
      程蝶衣不吭一声。下决心做个聋子哑子。谁知陈振邦一把将他压在身下,双手急匆匆地扯去身上的衣服,露出坚实的胸膛。任他再装聋作哑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。心如擂鼓,却依旧故作镇定地闭紧双眼。对不起。要来就来吧。他想。
      “看我!你看我!”上方的声音略带嘶哑地咆哮着。
      程蝶衣被逼睁开了眼,这时那人的大手猛地抓起自己的手,被带着向胸前移去。
     “这个弹孔是离开北平的第七年,在长沙打仗的时候留下的。”
      紧贴着那里,他仿佛能感觉到鲜血湿黏在手心。顿了顿,手又被带着缓缓上移,停在肩膀。
      “这一刀是离开北平的第五年,在新乡被鬼子砍的。”
      “这里……还有……这里……”
       程蝶衣的泪水早已决堤,这一切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提过。
      “蝶衣,你想像不到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……炮声枪声响得炸聋耳朵,还有没日没夜在天上盘旋的飞机……我们不吃不喝不睡死守着阵地……没有麻药的时候只能硬生生把子弹抠出来……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死……可只要一想到你还在等我,就想拼了命也要活下去……我们说的是一辈子啊……”
      说的是一辈子。
      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。
      他终于懂了。
      “振邦。对不起。”程蝶衣呜咽地扑进那人怀里不停地啜泣着。
      陈振邦的眼角也微微湿润了,紧搂着怀里的人,待他慢慢好了,推开手坐起来。
     “对不起就完了?”
     “还想怎么样嘛……”程蝶衣也跟着坐起来腹诽着。
     “把衣服脱了。”声音冷冷地飘进耳朵。
     “你!”程蝶衣登时红了脸,很委屈地揉揉眼睛去瞧他,那人却背过身靠在床头不搭理自己。平日里陈振邦从来舍不得对自己冷漠一点。不过这回真是把他惹生气了。罢了罢了,只要他高兴,怎么着都成。
      又等了一会,看他丝毫没有把话收回的意思,程蝶衣只好乖乖地一点一点去解扣子,过了好半天才把衣服尽数脱下。赤裸的上身一下子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,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
      陈振邦一转头才发现他竟把衣服脱光了。仔细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,方才明白过来。看着那张委屈的小脸,又心疼又好笑。
     “唉,我托人给你做了件新衣裳。想什么呢。”陈振邦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崭新的浅蓝色棉衣,一把将人拽过来紧紧裹住,又张开双臂把他搂在怀里。程蝶衣摸了摸身上的棉衣,抬起眼痴痴地笑了:
    “振邦,咱们俩的一样呐。”
      陈振邦低下头去,在他的额上印下深深一吻。
    “傻瓜。”
     新年已至,门外一串串挂鞭噼啪地响起。他缩在那人怀里,眼泪也跟着震下来。

——————完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 算是提前完结吧(因为再往后wenge时期虐哭我于是还是he比较好对伐)所以完结撒花!心里还真的有点舍不得细细。想想当时只是抱着写着玩的心态,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看也没想到就这样一路写完了。感谢哥哥,感谢每一个追文的小天使们,你们都超可爱的!真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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